話題提出者:
殷雙喜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研究》副主編
中央美術學院學術委員會委員
全國城市雕塑建設指導委員會藝術委員會委員
中國雕塑研究中心主任
中國雕塑學會常務理事、副秘書長、學術部主任
《中國雕塑》主編
中國建築學會環境藝術專業委員會委員
清華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景觀設計專家組高級顧問
北京市城市雕塑與環境藝術委員會委員
吳作人國際美術基金會副秘書長
北京市美術家協會油畫藝術委員會秘書長
感谢张芳邨先生的邀请。我的科學知識比較少,所以對這個話題和展覽心生敬畏。有一個睿智的人說,我們談論最多的問題往往是我們所知甚少的問題。所以我想越是說的多,越是說明我們知道的少。
张芳邨的艺术和科学放到一起来讨论,因為他的兩個核心字母“BZ”是兩個俄羅斯科學家之名,這個科學家和他的理論我以前也一無所知,但是我知道藝術和科學的關係有悠久的歷史。文藝復興時期,達芬奇那一代大師不願意被人視為工匠,而要讓別人稱他為藝術家,就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不願意當工匠,要在科學、藝術各個方面達到人類的高峰。所以文藝復興是一個產生全才的時代,達芬奇已經被視為西方醫學解剖學的先學,因為他最早進行人體解剖,那個時代人體解剖是被宗教所不允許的,所以他偷偷做了解剖。所以達芬奇的遺稿裡有很多人與動物的解剖圖,所以他已經被公認為西方解剖學的先驅。達芬奇又是潛水艇、電話等等現代文明使用的最初發明者。所有這些理論和草圖都在他那裡有了,所以他的手稿在世界上拍賣是非常貴的。米開朗基羅不僅是畫家、雕塑家,而且是一個城市建設家,也畫軍事攻防器械。那是一個全才的時代,也是科學與哲學藝術沒有分化的時代,後來西方科學從哲學中分化出來,越來越細,科學發展日新月異,因為它的技術積累特別紮實。後來的人不得不花費更多時間去學習科學。所以我們說今天的一個高中生的數學知識,大體上相當於文藝復興時期以後的17、18世紀一個科學家的水平,尤其像微積分現在都已經在高中學習了,現在中學生的數學知識相當於17世紀的數學家水平。所以科學從那個時代一直伴隨著藝術的發展。
我以前讀過康德的一本書,探討宇宙的形成,是他早期寫的,讀得比較費勁,一個哲學家探討宇宙的形成,探討天文物理。有一個文學家叫做歌德,他一直在探討西方的光學發展,探討光與色彩的關係。我們知道19世紀光學的發展直接推動了印象派的成長,所以印象派畫家特別是修拉他們時代的科學家對光學的研究是保持密切興趣和同步的,修拉的畫就是按照科學的理論組織的,所以我們可以說科學在西方藝術中伴生強烈的主導作用,今天學原理講的透視、解剖、色彩這些課都是科學,透視是物理學,解剖是醫學,色彩是化學。也就是說,化學、物理、生物是我們學院派的寫實主義藝術的基礎。所以說,我們大多數藝術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接觸透視和色彩,不去追究背後的事情。大概十多年前,清華大學搞了一個藝術與科學的哲學研討會,由李政道發起和組織的,那次邀請了吳冠中先生、李可染先生,吳冠中先生還根據李政道的物理學理論創作了一件雕塑作品,現在還立在清華大學美院門口;而且李政道認為李可染的山水畫存在宇宙的結構。這是科學家對藝術的認知和理解。
我覺得我們藝術家其實是虛擬科學,藝術家和藝術評論家普遍科學知識比較少,王端廷算高中水平,我可能算小學水平,科學家談藝術,我覺得也要打一個問號,但是這不妨礙藝術家和科學家相互欣賞、相互學習和了解。虛擬科學也好,知性藝術也好,都拓展了藝術與科學的理解與接受,打開了我們的視野,我覺得都是非常好的。
具体到张芳邨艺术,我不了解他的詳細的創作過程,我們搞評論的,基本上都是看結果。我們到美術館、博物館去看畫,基本上都是藝術家生出來的“孩子”,或者說藝術家自我死亡以後留下的“遺體”,就是精神死亡以後留下的遺體,因為藝術家為創作已經耗盡了心血,就是把自己精神的結晶給了我們,他的靈魂在高高的天上看著我們。所以我們看的實際是藝術家的結果和痕跡。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根據結果和痕跡判斷藝術家,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藝術家的動機和過程是不是要成為藝術批評和評價的一個參考因素。過去往往說這個藝術家特別刻苦,特別勤奮,畫一張畫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這樣努力和勤奮是不是意味著他的藝術非常好,值得我們稱讚、認可?這個問題要討論,勞動模範是藝術的必備態度,但是勞動模範並不能決定藝術就是非常優秀的藝術,所以那是一種道德的評價,對藝術家的意志和投入給予高度讚賞,似乎比投機取巧的藝術家在道義上更加可靠,至少是憑著良心生產一些藝術,不是採取取巧、欺騙的態度生產藝術,這是可以肯定的。
张芳邨的艺术号称是自组织,也就是說 是自然生產的。通過剛才的第一個問題,從起點開始,當你面對一塊白布,一個陶瓷,一片素色的推開,是誰給了它第一個點?也就是說藝術的生成,第一推動力“上帝之手”存在不存在?是自身的還是藝術家給了它這個推動力?就是起點問題。第二,在過程中,藝術家有沒有乾預和介入?比如說化學家不斷地添加新的溶液,彩繪使溶液發生持續變化,否則它很快就乾了,過程很快就結束了,也就是說過程中藝術家的干預有多大程度?最後是這個結果,藝術家要選取這個作品尺寸的大小,要剪裁、配框、加燈光,使它的奧妙展現出來。我覺得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面臨一個問題就是人到底是宇宙的中心、萬物的中心,還是人應該作為萬物的一種,謙虛地退到背後,讓萬物呈現萬物自身?我個人覺得這個問題對藝術家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對今天的藝術家尤其很多是主觀性的,有很多藝術家就逐漸放棄藝術家的創造權利,逐漸地從演員變為導演甚至變為製片人,這是藝術家對自己今天身份和價值的自我判斷和自我認識。
這裡有一個問題,科學與藝術的目標與指向是不同的,科學是從已知到未知,不斷探索未來。它的最終結晶是可以重複試驗,可以確認的規則,可以傳遞的知識,最終的目標是改變自然,有益於人類的生存。純粹科學就是個人愛好,不改變世界,像康德這樣的,有這麼一個類型,那就是為科學而科學,就是純科學,大部分哲學都是社會公益的,達到的是一種普遍知識,是可以傳遞和共享的知識。但是藝術是從個人出發的,是一種手工的,突出的是人的情感和意識,達到的是人的內心,給予人的是一種情感、視覺上的感動和心理上的波動。這是兩個類型,藝術和科學直到今天還是兩條洪流,雖然有時候交叉和會合,但是還是分道而行,沒有說哪個科學家,剛才陶老師提到的施一公,是我們國家清華大學副校長,是最有可能獲諾貝爾獎的生物科學家,他的目標前沿就涉及到基因,涉及到我們的健康與生命的問題,所以現在有一個說法是現在的00後大部分都能活到一百歲,這就包含著對未來的科學的期待。前一段我在電視台看到六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包括楊振寧,他們認為科學在今後最前沿、最沒有解決的主要是生物科學,物理學幾乎已經解決了。
現在我們的大腦機制,科學家還沒有解釋,所以才有西方的科幻電影基本是圍繞大腦展開的,比如《盜夢空間》,圍繞物理和機械的東西基本上解決得差不多了,所以在西方生物學是最前沿的,而且生物學獲諾貝爾獎的最多。
所以我想這裡就涉及到在起點方面我們就面臨一個選擇和動機的問題,在過程中我們有一個乾預、干涉和轉變的可能,在結果方面我們獲得了一種視覺經驗的重構還是一種超越視覺的東西。南溪原來在水墨畫裡創作了一種3D,也就是說是常規眼睛看不到的,要求我們在常規視覺方面另外看,因為確實我們的眼睛有看不到的東西,比如紅外線和紫外線,我們肉眼是看不見的。
张芳邨的艺术是不是某种意义上超越了我们常规的眼睛所感受到的,是在這個界限之外的一種生態的感受。現在問題是他創作的過程是我們看不見的,但是他的結果拿到我們面前來看我們是看得見的,這樣會比較矛盾,我們是用以往已經成熟的重複多變的視覺經驗來判斷他呢,還是應該跟隨他按照他那種藝術確立一個判斷標準呢?我個人覺得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問題。比如這個圖像,我們按常規的抽像圖象判斷的話,我們認為是黑白、點與線、點與面,這是我們原有的知識,就像一首歌“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不問它是什麼、用什麼方法,都不重要,我們最終看這個東西。還有一個是常規的,他有自己特殊的手段,比如說紫外線照射才能呈現,比如使用礦物的某種顏料,我們要在暗室裡去看,或者我們要在顯微鏡下看,這是另外一個話題,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挑戰。
张芳邨探索的不是艺术本体,探索的是自然本體,而是要探索自然的組織和生長,如果說到藝術就是我們傳統藝術的概念、界定和標準,也就是說他的東西帶來的是一種視覺經驗的重複還是一種視覺標準的重構,這個問題我覺得是值得我們探討的。我希望這個藝術,既能表達他內在的自然奧秘,也能喚起人的主觀感受,這兩者結合,就是科學和藝術結合所謂殊途同歸。但是在這個視覺感官和心理體驗方面,看抽象藝術有什麼感受,有什麼波動。所以他探索的是宇宙本體還是宇宙本體的圖像,如果是宇宙本體,我們現在不是科學家,我們現在確實搭不進去,他給我們的可能是宇宙本體圖像,但是這種宇宙本體圖像和我們常見的社會圖像不一樣,所以我們對他的感受和認知可能要有一種新的認知。我最後用大家熟悉的一句話,“一花一世界”,张芳邨是“一画一世界”,包括裡面的本體展品值得我們去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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